“書香延安”，延安南泥灣革命舊址管理處開展“致如歌歲月，講紅色故事”閱讀活動。今天我們分享的是《南泥灣紅故事：“大洋馬”和“小毛驢”》。

本期講述者

陜西服裝工程學院教師—楊舒迪

南泥灣紅故事第四十八期,南泥灣革命舊址管理處,21分鐘

“大洋馬”和“小毛驢”

359旅在南泥灣開展大生產(chǎn)時，有一對有名的生產(chǎn)模范，一個叫尹光普，一個叫榮月林。尹光普生得腰圓膀粗，個大腿長，干起活來力氣過人,大家叫他“大洋馬”；榮月林年紀小，個子矮,平時吃苦肯干，任勞任怨，大家叫他“小毛驢”。據(jù)說，這還是張營長親自給起的呢。要知道他倆這耐人尋味的綽號，還是有一番來歷的。

剛到南泥灣的時候，他倆都在四支隊二連，尹光普是戰(zhàn)土，榮月林是通信員。當時的南泥灣，荊棘遍地，野獸成群，方圓幾百里荒無人煙，部隊吃的糧食都要從100 里外的延長、甘泉等縣去背。

一天,榮月林去營部送信回來，見尹光普正在收拾行裝,便關切地問道：“老尹呀！又要到哪里去干什么？”

尹光普笑了笑，胸有成竹地說：“聽連長說，咱們連要抽一部分人到甘泉縣麻子街背糧，我當然是其中一個呀!”

榮月林一聽,高興得蹦了起來,大聲喊：“我去找連長，我也要去！”

尹光普一把拉住榮月林，關心地說：“小榮呀！這次背糧可和往常不同?。∫郧笆强罩巳?，頭天起身,第二天才回來。最近蔣介石、胡宗南調集兵力，在邊區(qū)南面富縣一帶騷擾破壞。這次背糧，首長要求我們全副武裝，夜里出發(fā)，第二天晚上趕回來。路上,胡宗南的軍隊不來便罷,若是來了,還要打仗。小榮，你年齡小，力氣弱,這來回140里路就夠你受的了！”

榮月林一聽，白了尹光普一眼，說：“真瞧不起人,為了保衛(wèi)黨中央,保衛(wèi)毛主席,再遠的路,再重的擔子，我也不怕！”

“說得好！”不知什么時候連長來到他的背后，聽到他倆的對話,心里贊道：多好的戰(zhàn)士?。∷牧艘幌聵s月林的肩頭，高興地說：“好，批準你的要求?！睒s月林高興得差點蹦起來，回頭向尹光普擠了擠眼，亳不示弱地說：“老尹，這回呀，我還要和你競賽呢！”說罷，便一溜煙跑去準備了。

午夜，皓月當空，把大地照得格外明亮，一支精干的背糧隊伍整齊地站在操場上。只見榮月林身背步槍，腰挎手榴彈，肩頭上還搭著條補丁納補丁的舊軍褲，這就是他裝米用的袋子。他那稚氣的臉上泛著青春的紅光，渾身上下干凈利落，顯得英姿勃勃，充滿著勝利的信心。他故意站在尹光普旁邊，仰著頭，挺著胸，擺出要和尹光普比賽的樣子。尹光普比榮月林高出一頭半,他高大的身軀，宛闊的肩膀，全副武裝，肩上的一條扁擔上還掛著用被單做成的兩個糧袋，站在那里好像一座鐵塔，好不威風。只聽一聲號令，便浩浩蕩蕩地出發(fā)了。

三更半夜，四周的群山像版圖一樣，靜靜地躺在月光中，只見天上稀疏的星星不時地眨著眼精。部隊出發(fā)后,走不多遠就插進一個20多里長的大溝。溝道里長滿了高大的樹木，光禿禿的枝椏，密密麻麻直刺夜空，溝里長年積水，長著齊腰深的荒草,草下遮蓋著一個個爛泥潭，上面橫倒著枯死的樹木，夜里行軍要格外小心。

經(jīng)過多次戰(zhàn)斗鍛煉的尹光普，夜里行軍和白天一樣,邁著大步,噌噌地走在最前面。遇到爛泥潭,他幾步就繞了過去，碰見倒在地上的大枯樹，—下子就跨了過去，還不停地向后面同志打招呼：“注意,爛泥潭！”“注意，小心被枯樹絆倒！”

榮月林步子小，邁得快，“噔噔噔”緊跟著尹光普,一會兒陷進爛泥潭里，同志們把他拉出來；一會兒被枯樹絆了個跟頭，一轱轆爬起來再趕上。冷風呼呼地吹著，但他身上累得卻在冒汗。他勉勵自己：今天一定要趕上尹光普，可不能落在后邊。想著，兩只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。

尹光普走得并不吃力，嘴里還哼著小戲。走著走著，他忽然想到，晚上行軍這么困難，榮月林恐怕趕不上?；仡^一看，見一個小戰(zhàn)士緊跟在后面,一問話正是榮月林,尹光普打心眼里佩服,但他又想：小榮走得這么快,一定累壞啦。他放慢腳步，等他走上來，用手一摸，呀！小榮身上濕漉漉的。尹光普心里一熱，急忙脫下自己的外衣，給榮月林披上。

走盡溝道，又要爬山了。山上盡是黑壓壓密麻麻的大梢林,僅有的羊腸小道，也因長期無人行走，被狼牙刺和蝎子草嚴嚴實實地護著，行走起來十分困難。尹光普個子大，走幾步要彎下腰，吃力地扒開狼牙刺,臉上手上掛了幾道血口子,衣服也扯爛了。

榮月林趕上去,拍了拍老尹的肩膀，笑著說：“老尹呀！這回你那大個兒不時興了，看我的吧！”說罷，他像猴子一樣，一下子跑在前邊，輕巧地鉆進梢林，把狼牙刺的枝干往兩邊一拔，“噌噌”猛踩幾腳，就把狼牙刺壓倒在地，開辟出一條路來。大家頓時高興起來,連聲稱贊：“嗬！小榮還真有兩下子?！睒s月林故意做了個鬼臉，風趣地說：“這就叫八仙過海，各顯神通?！币痪湓挾旱藐犖槔锇l(fā)出陣陣笑聲。

同志們一口氣爬上山頂,極目遠眺,陜北高原的壯麗晨景盡收眼底。這時天已大亮，東邊山后冒出萬道金光,一輪紅日噴薄欲出，晨霧在連綿起伏的群山里飄繞著，那重重疊疊高低差錯的無數(shù)山峰，好似大海的煙波浩渺。大家欣賞著祖國河山的美景,忘記了疲勞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

吃早飯的時候，部隊到了麻子街。街道兩邊站滿了歡迎的人群。一位老大爺拉著戰(zhàn)士們，笑呵呵地遞上兩碗綠豆湯，說：“喝吧！喝個痛快！”他翹起大拇指不住地夸著，“八路軍真好啊！不但自己生產(chǎn)，還幫助老百姓，連口糧也是自己跑遠路來背，真不愧是咱人民的子弟兵??！”一個老大娘對戰(zhàn)士說：“毛主席真是普天下窮人的大救星。他是天上哪個星星呀！怎的這樣亮。一定是那給人們指引方向的北斗星！”榮月林指了指天上的太陽，笑著說：“大娘，毛主席是紅太陽！”“對！對！這小同志說得對，毛主席是天上不落的紅太陽！啥星星也沒它亮啊！”大娘嘿嘿地笑看，把煮熟的雞蛋硬往小榮的口袋里塞。

尹光普用他那被單做成的兩個口袋，滿滿裝了三斗半米，用扁擔一挑，閃悠悠地擔起來。榮月林把他那舊褲子的兩條褲腳用繩子一扎，裝了二斗,架在肩上。正要走時，那位大爺又急呼呼地跑來了，關照同志們說：“這里離富縣很近,山里常有國民黨的土匪騷擾破壞，要多加小心呀!”同志們謝過老大爺?shù)年P照,就急沖沖地踏上了回南泥灣的路程。

果然，到了中午,同志們背著糧食，正爬到山頂?shù)臅r候，突然旁邊的林子里“叭、叭、叭”地響起一陣槍聲，一群土匪像餓狼一樣地向背糧隊撲來。帶隊的連長一聲高喊：“同志們,注意隱蔽,準備戰(zhàn)斗！”戰(zhàn)士們立即放下糧袋，嘩啦一下拿起武器，隱蔽起來。大家憋著滿腔怒火，憤憤地罵道：“狗日的國民黨土匪，不去抗日，卻來打抗日的八路軍，來吧，叫你嘗嘗八路軍的厲害！”榮月林看著一個個貓著腰號叫著向前逼近的國民黨土匪著，急地喊道：“連長，快打吧！消滅這些狗雜種！”連長嚴肅地說：“沉住氣，等靠近了再狠狠地打！”

土匪們亂打著槍，給自己壯膽?？吹谜媲?，烏七八糟的，不到40個人。在敵人已經(jīng)靠近的時候,連長大喊一聲：“打!”尹光普把早握在手里的兩個手榴彈，呼地一下扔出去，隨著兩聲巨響,濃煙騰空而起，炸倒了五六個土匪?！按蜓?！”戰(zhàn)士們吼叫著，手榴彈“轟、轟、轟”在敵群中開了花，子彈像雨點般射過去。土匪們在這猛烈的炮火打擊下，爬在地上不敢動彈。這當兒，只見連長側起身，把手槍一揮,大聲喊一聲：“同志們,沖啊！”榮月林人小身巧,縱身一躍,跳出隱蔽處，端起刺刀，“殺——”一聲怒吼，和同志們一起朝土匪沖去。這時,山下村里的自衛(wèi)隊聽到槍聲,也來助戰(zhàn),兩下一夾擊,打得這伙匪徒鬼哭狼嚎，丟下十幾具尸體就倉皇逃竄了。

這一仗，只經(jīng)過十幾分鐘就勝利結束了。同志們懷著喜悅的心情，背起糧袋，又繼續(xù)前進。

榮月林背著2斗米,連武器不下90斤。經(jīng)過一天的行軍和一場激烈的戰(zhàn)斗，力氣消耗得差不多了。上山的時候，他已是滿頭大汗，背上的糧袋越來越重，像座小山,壓得他喘不過氣。他咬著牙，用盡全身力氣,爬上了山頂。不等他站穩(wěn)腳跟，突然身子一晃，差點摔倒，他趕忙放下糧袋，緩緩氣，心里暗暗自問自答：“難道就這樣把糧食扔到山上嗎？不能！能輕易下火線嗎？絕對不能！”想到這里，榮月林全身生起一股力量,一股要征服一切的力量。他兩只拳頭一揮，倔強地背起糧袋,跟著隊伍,大踏步地向前走去。

尹光普見榮月林累成那個樣子，還堅持背著糧袋,忙上前說：“小榮呀！把你背的米分給我些?！睒s月林抹了把汗珠下意識地握緊糧袋問：“為啥分給你？”尹光普笑著說：“你個子小,背得這么多,路還遠著呢，小心累壞了。”說著就要解開他的糧袋，榮月林抓住口袋,汗?jié)n漬的臉上顯出堅強的神色，胸脯一挺：“我能背動！你看，我渾身都是勁啊！”說罷便噌噌噌猛跨幾步，沖到尹光普的前邊，向山下跑去。下到半山腰，他歇了一會兒，尹光普才大步趕上。榮月林又背起糧袋,繼續(xù)沖到前頭,汗水濕透了衣服,濕透了糧袋，但他全然不顧,一路走,一路和尹光普比高論下,一點也不落后。

傍晚，夕陽西下,滿天飄舞著絢麗奪目的晚霞。連里的同志興高采烈地聚集在溝口！迎接背糧的隊伍，趁著霞光,大家一眼看到走在隊伍前面的是尹光普，他擔著兩個大口袋，扁擔閃呀閃的，步子邁得又大又穩(wěn)，一點也看不出有吃力的樣子。接著是榮月林，他躬著腰，背著糧袋，噔噔噔緊跟在尹光普后面,步子又快又輕,走起路一溜風。大家激動地迎上前，接過他們的糧袋，齊聲贊揚：“嗬！背得這么多，真不簡單!”前來慰問背糧戰(zhàn)士的張營長，指著尹光普和榮月林，感慨地說：“這兩個同志多好?。∫馄障穸嗬炫艿摹笱篑R’，榮月林像咱陜北吃苦耐勞的‘小毛驢’?！币痪湓捳f得大家都笑了。從此，他倆便得了“大洋馬”和“小毛驢”這富有革命精神的外號。

打這兒以后，“大洋馬”和“小毛驢”就結成了對子，不論什么工作，倆人都要較量一番，見個高低。所以，他倆一個個動人的故事，就成了人們經(jīng)常談論的話題。

1943年春天,359旅響應延安勞動英雄的倡議，開展開荒競賽。連隊里，機關里，挑戰(zhàn)書、決心書滿墻皆是。在旅黨委“上自旅長，下至炊事員，不使一人站在生產(chǎn)之外”的號召下，所有的機關人員都參加了開荒，連隊除留兩三個炊事員做飯送水外,都安班排上了山。山峁峁,溝洼洼，到處都是開荒的人群和沖天的煙火，大生產(chǎn)運動的熱浪席卷了南泥灣。

尹光普第一天就開了一畝地，首創(chuàng)全連的最高紀錄，成了人們追趕的目標，人人都想和“大洋馬”比試比試。榮月林身單力弱,大家開始還替他擔心哩，怕他吃不消跟不上。誰知他人小志不小,開起荒地并不比別人差，每天上地早，下工晚，一見人就摩拳擦掌地喊：“咱倆比比賽!”就這樣，一連勝了幾個對手。這天,他把镢頭磨得銀光閃亮，專去找尹光普，一見面就喊：“大洋馬，咱倆比比賽！”尹光普想,小榮上次背糧很堅強，開荒中又不甘落后，真是—個鋼鑄鐵打的革命戰(zhàn)士！雖然他力氣弱,但和他比賽,也是對全連的促進。想到這兒，他大手一揮，說：“比就比！只怕你輸了哭鼻子。”小榮白了老尹一眼說：“別門縫里看人，把人看扁了，誰哭誰笑，咱們比了再看?！眱扇苏f完,就擺開陣勢干了起來，只見尹光普一邊掄著大镢噼里啪啦地挖著，一邊放開粗壯的嗓門唱起來：

镢頭揮,要用力，

慢慢挖,莫著急，

挖得深,挖得細。

榮月林馬上應唱：

分開地，見高低，

每個人,要盡力，

誰先完，誰勝利。

尹光普接著唱：

鐵打的胳膊，鋼打的肩，一镢下去尺二三，

草根兒咯叭一聲響，土塊似浪向上翻。

全連人都唱起來了：

你一镢啊，我一镢，比比誰的氣力壯。

你一镢啊，我一锨，開荒好比上戰(zhàn)場！

你再看榮月林，只見他脫掉上衣，光著脊梁，向手心吐了點唾沫，用力在镢把上一擦,镢頭掄得像閃電，曬得黑油油的脊背淌著汗，發(fā)著亮，緊緊跟在尹光普后面。一個同志見了,大聲喊道：“同志們，快看呀！‘小毛驢’又大戰(zhàn)‘大洋馬’啦！”尹光普回頭一看,嗬！榮月林真像小老虎一樣，镢頭呼呼響，看那陣勢，不見個高低他是不會罷休的。尹光普心里想：今天可不能輕視這小家伙,一定要比個樣子。他挽起袖子，鼓了鼓勁,镢頭掄得更快了,不大一陣就把小榮拋在后面。榮月林毫不示弱，一鼓作氣，左右開號，緊追不舍。同志們看到他們倆你追我趕，難解難分，不由得發(fā)出了陣陣掌聲。這一天,全連共開了88畝,平均每人一畝一分,尹光普二畝一分,榮月林一畝六分。同志們都說,他們倆真不愧是革命的“大洋馬”和“小毛驢”！

打這兒以后，全連掀起了一個學習“小毛驢”，趕上“大洋馬”的熱潮。排找排，班找班，個人找個人，互相尋找競賽的對象。一連、三連也來和二連挑戰(zhàn)，全營的開荒競賽搞得熱火朝天,如火如荼?！按笱篑R”和“小毛驢”那個勁頭，就更別提了。

正當359 旅全體指戰(zhàn)員響應旅黨委號召，,延長開荒時間一周,提的完成7萬畝開荒計劃。爭取今年種地10萬畝，決心達到全旅糧食經(jīng)費全部自給的時候，傳來了8團李位一天挖地三畝六分七,創(chuàng)造了全墾區(qū)個人開荒最高紀錄的驚人消息，一下轟動了整個南泥灣?！按笱篑R”和“小毛驢”一聽，更像火上潑了油，按捺不住一腔熱情，爭先恐后地向連長表示決心：一個要和李位比一比，見見高低；一個要向李位看齊，爭取更加優(yōu)異的成績。連長看著他倆那個積極熱情的樣子，除了表示鼓勵和支持外,還再三關照他倆要注意身體。

第二天,新的競賽又開始了,尹光普和榮月林，真是棋逢對手,將遇良才，仍然結成一對，投入了一場更緊張的戰(zhàn)斗。尹光普安了一把又重又大的新镢頭，天不亮就上了山。只見他光著脊梁，躬著高大的身軀，兩腿叉開,镢頭一上一下，土塊在他腳下翻滾著，不一會便開了大片的新地。榮月林的镢頭，雖然沒有尹光普那么重，但卻掄得很快，顯得非常敏捷，使人看了簡直眼花繚亂。他們兩個一前一后，你追我趕，從早到晚一個樣,好像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。

這一天到日落收工的時候，尹光普挖了四畝二分八,打破了李位創(chuàng)造的最高紀錄，榮獲全團第一名。榮月林也快趕上了李位，同樣名列前茅。

年終評功會上,尹光普和榮月林都被選為生產(chǎn)模范，胸前戴上了碗大的大紅花。聽了他們倆的模范事跡，全團的指戰(zhàn)員異口同聲地稱贊：“怪不得張營長叫他們倆‘大洋馬’和“小毛驢’真是名不虛傳呀！”（供稿：延安南泥灣革命舊址管理處）

責編：劉濤

編輯：汪洋